近期,电影《盗梦空间》成为热门话题,种种讨论、争议、联想在报端、网络层出不穷。既有对影片中时间数列运算和非欧空间的好奇,也有对六重世界、四层梦境叙事迷宫的探究,更多的则是关于现实与梦关系的思索:梦与现实可以交织到何种程度?是否可能像电影中一样,进入他人的梦境一窥秘奥?是否真可能出现“造梦师”,设计梦境、控制潜意识,达到高尚或不高尚的目的?
梦耶?现实耶?
看过《盗梦空间》的人,都会对其中一个关键道具———陀螺,留下深刻印象:如果陀螺一直旋转不停,说明是在梦中,反之就是现实。而片尾编导故弄玄虚,让陀螺一直旋转,使得观众不禁怀疑,这大团圆的结局是否也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梦?
且不说这个开放式结尾是否高明,至少类似“庄周梦蝶”的情节,国人并非陌生。复旦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陈润华博士说,类似的怀疑,其实从人类高级文明灵光出现之时就一直存在,如原始佛教、诺斯替教等等,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存在主义的某些基本观点。而在中国,除了庄周寓言,诗歌、戏曲、小说作品中都不乏对“人生如梦”的嗟叹。
在《盗梦空间》中,这种怀疑也是影片最重要的情节推动力,女主角自杀的悲剧正是因为混淆了现实和梦。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临床心理科主任张海音说,现实与梦交织的情绪,其实只是一种隐喻,表达的是人们对自己命运不确定性的认识,这也就是电影能引发不少人,尤其是压力巨大的职场白领共鸣的原因所在。
专家特别指出,对普通国人而言,现实感是最“坚硬”的认知基础。个别人虽然偶尔会有刹那而过的“人生如梦”感,但这种想法也是一种宣泄压力的手段;如今种种“释梦”书籍盛行,以及《盗梦空间》类心理分析电影风靡,其实也是社会本身的宣泄机制。“一场电影看过,若有所思以后,焦虑和不稳定感也会大大变轻。”
捕梦可能吗?
《盗梦空间》的主要情节,是偷取他人梦中的秘密。前几年流行的后现代小说《哈札尔词典》中也有“捕梦者”的角色,专门窥探别人的梦境。人们不禁疑惑,“捕梦”是否可能,完全私人的梦安全吗?对此被访专家的解答非常一致:这还只属于艺术想像,要成功遥不可期。
华东师范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院长周永迪说,梦属于人类的一种高级认知功能,其机制异常复杂。
简略而言,做梦的过程包括整理外界感觉、编码、储存、转换形象等过程。单单是感觉编码的秘密,目前的脑科学研究所掌握的,也仅是“沧海一粟”,更不要提复原做梦者的梦境了。
上海精神卫生中心院长肖泽萍教授说,即使科技发展到未来可以再现梦境,但要解读梦境的意义也非常困难。首先,人的梦是一种记忆形式,而记忆中还包括了集体无意识的内容;其次,梦境受到情绪感觉的左右,比如体现恐惧的梦,引起恐惧的事件可能多种多样,但梦中的表现却有相对固定的形象系统。总之,如何在光怪陆离的梦的形象中去还原事实,如何划清个人与集体记忆的界限?
事实上,窥探梦境也无必要。肖泽萍说,精神分析学派的谈话疗法,通过对病人复述梦境的分析,就能大致掌握病人的心结所在,从而加以疏导,“谈话沟通是比电影中的偷梦更好的方法。”
我的梦谁做主?
一帮子“天才”设计、扮演、制造梦境,是为了在潜意识里植入某些“想法”,《盗梦空间》的想像力天马行空。不少人提问,是否在未来,会有这样一种“造梦师”的“行业”或者“势力”,把不属于我们的梦强加给我们,继而控制我们的意识?
“复制意识从理论上是可行的。”周永迪说,过去学界一直认为,研究人的意识是“无聊”的,因为人脑有一千多亿个神经元,每个又有成千上万的突出联系,由此构成的神经元网络无疑是天文数字,加之意识活动中发生的各种生化、电生理反应,要复制人脑活动“过于复杂”。但近十几年来,脑科学已经从行为、心理、功能等不同领域,从分子、细胞、神经联接不同层面进行开拓。在国外,让猴子移动鼠标获得电脑上的香蕉,截取相应的脑电波后,再将“复制”的信号植入猴脑,可以实现不动鼠标即可获得香蕉。这个研究应用于人类,能让一些残疾人单凭意念,就控制机械做一些简单的动作。
当然,脑控制最简单的动作,与非常高级的梦之间,还有巨大的距离。专家提出,虽然工程复杂巨大得难以想像,但理论上讲,不排除未来会有“突破性的进展”,使人类掌握打开大脑黑箱的钥匙。
“科学从来就是一把双刃剑。”周永迪强调,虽然有可能掌握了复制意识乃至梦境的能力,但人类发展到高级文明的今天,同时存在着来自伦理和理性的制约力量,去制止可能导致人类自我毁灭的技术发展。正如“克隆人”从技术上说完全可行但已经被控制,造梦、洗脑等技术也是如此。“大家不必过于担忧。一方面意识研究之路还极其漫长,一方面人类理性有能力控制其范围,不但是现在,而且在未来,我们的梦仍然由我们做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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